一个好杀手

一个扯淡的脑洞,没有文笔。本文试图以八十年代土味言情小说风格,简单讲下大纲:

 

1

    小张是一个杀手,他很讲原则,从来都是收钱办事,使命必达,说一不二,不背叛不拖泥带水。就算偶有挫折,最终都能保全性命(毕竟他现在还活着),且任务一般都能做完。

    但小张只是个在组织里排名中上的杀手。

 

2

    小张认为,现在太多杀手不讲原则了!有很多人会中途变节,投靠钱多胜算大的一方。这种背叛行为与结婚出轨一样,活该人人都骂,还严重抹黑组织信誉。

    越是上道的杀手组织,越需要讲原则。小张就很讲原则。

    比如一些常见恶行,上级领导一般不会主动严厉批评,比如虐杀、奸杀、强迫目标对象乱伦、性侵目标对象家的幼儿……之类的,简直太反人类了。

    不过杀手组织本来就是做反人类的活儿嘛,倒也不难理解:只要任务完成,人死了,你管它以什么形式完成的呢?

    小张就不一样,他非常讲原则。

    他擅长暗杀,而且尽量不杀无辜,尤其尽量不杀老人小孩。而且他不喜欢用残忍的手法,一般也不做杀人以外的侮辱行为。

    偏偏近年多的是报仇式买凶,单纯为利益而暗杀的生意逐渐少了。

    而报仇买凶的雇主经常要求杀人手段有多残忍就有多残忍,能多变态就多变态。这种侮辱杀人,实在有违小张原则,因此他错失了很多生意。

    这也是他排名一直仅仅停留在中上的原因。

    组织对此不太满意,但也拿他没办法,只好整天找些老前辈去劝他。

    小张倒不急,只是一想起排名更前的那些杀手里,有太多极乐意接这种生意的变态强奸犯、恋童癖,就忍不住叹气。

    曾有客户支付了一笔巨款,让他虐杀目标并强奸其11岁小女儿,要拍摄全过程。

    小张觉得杀人已经足够解决问题了,所以他装作不情愿又倔强的样子,说能力不足以杀掉目标,以此推掉了任务。

    结果,这任务被两个排名更前的杀手一起接了,还折半价收费,为的只是多一个人顺便去强奸那可怜的小女孩。没去成的一些杀手还惋惜,非要下次一起去。

    看,多么不道德,强奸杀人搞得跟吃饭睡觉似的。

    小张后来知道此事,更坚定了自己尊老爱幼的原则。

    他完全无法理解那些想对未发育成熟的躯体动情的人,就像他永远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爱吃榴莲一样。

 

3

    小张接到了一个新任务。

    要杀掉一对科学家夫妇,包括尸体处理,不问手段,不需其他死后善后。

    雇主没有讲原因,小张也不在乎。

    凡是花钱买凶的人,都会尽力隐藏身份,转账用匿名账户,打电话用变声器,还隐藏所在地。

    小张没兴趣听变声器里的尖细嗓音啰啰嗦嗦,那些声音只会令他想起公共交通工具里熊孩子们的哭闹声,听了就头大。

    若非顾虑到自己的原则,想着小孩子都是未来的花苗,小张真会动手打人。

    所以,为什么有人会对小孩子发情呢?小孩子明明超烦人的啊?小张匪夷所思。

 

4

    小张干净利落地杀了那两个科学家,一人一针毒,扎在他们腋下褶皱处。

    尽管这次任务需要毁尸灭迹,小张仍习惯从不易发现伤口的地方扎针。至于他怎么扎到的,这是他独门秘籍。

    杀完人了,小张惯例检查事后环境,收拾东西。

    细枝末节的东西都处理完毕后,小张发现这家有个地下室,门没锁。

    小张通常在工作正式开始前,会调查好工作环境,但他没查到这套房子有地下室,所以开始任务前所进行的红外扫描也没往地下去检查。

    小张原本不想进入地下室,于是他慎重地扫描了一下地下室,发现里面躺着一个体温很低的小小身影。

    是个小孩没错,但一动不动的,体温那么低,八成在生病。

    ……奇怪了,这对夫妇,有生孩子吗?

    小张是个讲原则的人,他一般不杀任务以外的人,也不会救受任务牵连的人。

    可这是一个小孩,可能是未来的花苗。怎么办?

    幸好,小张处理过类似情况。

    他简单浏览了两个死者的工作、笔记,检视了家庭环境,大概了解死者为人,发现两个科学家在做某种人体实验,看起来神神叨叨的。

    而这小孩,确实不知从何而来。

    他也检查过女科学家的尸体,没有生育痕迹。夫妇俩个性孤僻,对外人际关系非常不好,家住偏僻,邻居都不见多一个,更不可能是亲戚朋友家的孩子。

    所以地下室里极可能是一个非法弄来的小孩。

    小张谨慎小心地进入地下室,发现地下室里居然设置了个铁囚笼,里面有个小孩,果然昏迷了,在发低烧。

    腊月隆冬,地下室没有暖气,小孩就这么晕倒在囚笼地板上,衣服单薄,身体冷得发抖。小小身躯,看着不过五六岁。

    小孩长得还挺好看,颇为秀气,看五官不像是两个死者的血亲——这也不该是正常血亲的养育方式。

    小张从自己随身装备里翻出一块塑料布,将小孩卷起来,趁着夜深人静带到了车上。

    他打算将小孩丢在一个郊区孤儿院,因为那附近没有高速公路,摄像头也是坏的,很方便。他丢过两三次了。

 

5

    小张没想到,车才开一会儿,小孩居然醒了。

    后驾驶座传来小孩冷静的声音:

     “你是谁?”

    小张心想,稀奇了,这娃娃居然不哭不叫,问得还挺套路,于是也套路地答:

    “我是我。”

    “……看来你也不是好人。我,被救出来了?”

    小张不出声。

    “看来不是。所以那俩黑心科学家,看样子是死了吧。你杀的?”

    小张没有作答,内心波澜万丈:嗯?这小孩怎么回事?

    小孩裹紧了身上的塑料布,布料发出摩擦的声音,估计还是冷,但依然冷静地发问:

    “你没有丢下我不管,也没有杀了我灭口,所以现在要把我丢到哪里去吗?”

    小张忍不住了:“你再问,真灭口了啊。”

    小孩闻言,以绝非孩童的口气轻笑一声,“哈哈,不问了,说可以吗?你爱听就听,不听就当是背景音乐吧。”

    小张乐了,他还没见过这年纪的小孩,遇到这情况有这么厉害的,心想,那见识下吧。

    小孩:我简单说吧——这身体今年7岁,但我的意识,灵魂,已经41岁了。

    小张:?

    小孩:你杀的那两人,搞人体实验的,将这身体原来的小孩绑架回家,要移植意识。我原本是XX安保公司的业务员,去年春节在安保工作中遇难了,遗体被处理了,不知怎的被这对夫妇拿了脑子,现在意识被移植过来了。

    小张:??!

    小孩:不过移植效果不稳定。一般情况下,我是一个41岁的男人,但那个7岁小孩也可能会出现……你听明白了吗?

    小张:……

    小孩:要重复一次吗?

    小张:不用了!呃嗯,所以,现在你灵魂是41岁的大男人,身体是7岁的小男孩?

    小孩:对。

    小张:嗨!怪不得呢,还想哪来小孩那么聪明冷静的。

    小孩:……你第一反应就这个?

    小张:啊?不然呢?

 

6

    小张开始了与小孩一起的生活。

    小张曾陷入“不能杀这小孩”和“他认得我,必须灭口”的矛盾中——灭口吧,这身体是个7岁小孩的,怪无辜的,肯定也懂事,而且小张是个讲原则的人,没有危急情况和任务需要,他不想杀小孩;不灭口送走吧,这身体里那41岁男人又神智很清醒,绝不能放过。

    而且,主要是他对这小孩有点感兴趣。

    纠结来纠结去,小张最终决定留下这小孩。小孩巴不得了,郑重感谢小张的收留。

    对此,小张骄傲地一笑:我可是个尊老爱幼的男人!

    之后,为了区别可能出现的两个意识(或说是人格),小张叫41岁男人的意识叫“阿丁”,叫7岁小孩“丁丁”。

    当然,小张本打算继续叫他“小孩”的。

    小孩:我比你大二十岁,你还是直接叫我丁哥吧。

    小张:我一个二十岁的,喊一个七岁的叫哥,很奇怪吧。

    小孩:我的名字叫丁歌。

    小张:……我还是叫你阿丁吧。

    小孩妥协了。

 

7

    任务完成后,雇主曾联系小张,问他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。

    小张一边听变声器里雇主的尖细得宛若童声的嗓音,一边走神在想,阿丁也总是这样,用尖细又稚嫩的小孩声音说些不可爱的话。

    雇主:有遇到困难吗。

    小张:……大概没有吧。

    雇主:?

    小张:没有。

    雇主满意地挂了电话。过了一会儿,小张就收到了组织的汇款。

    小张粗略心算,九年义务教育肯定是没问题的,上几个课外辅导班也绰绰有余。

    他忘了阿丁或许根本不需要课外辅导班。

 

8

    阿丁跟着小张生活了好一阵子,天气变了几遭,也算弄清小张的工作了。他显然对小张的生活方式持有极深重的疑惑。

    阿丁:你这职业杀手也太正经了吧。还以为你会像其他人一样,再残暴一点,嫖赌毒全勤,烟酒不离身,再道德败坏一点……

    小张:我这样杀人如麻,逃避法律制裁,道德已经不能更败坏了。

    阿丁:这倒没错……不过,有谁真会在三更半夜没人没摄像头的街道上按这龟速开车啊!?我走路都快过你吧!开快点行不行!我要回家上厕所!尿裤子了!尿你车上了!

    小张闻言,迅速违反了交规。

    等阿丁回家方便完,小张还严肃地站在厕所门边,打算隔空给这41岁老男人上一节公民道德规范课。

    小张:阿丁,虽然我很理解你现在年纪小,膀胱小,憋不住………

    阿丁面无表情:刚才那是丁丁。

    小张:??

    阿丁:要尿裤子的是丁丁,不是我。

    小张:……

 

9

    事实证明,俩黑心科学家的移植意识手术,确实是先验性的,但水分也很大:移植效果极不稳定。

    这7岁小孩每次闯祸,比如打碎玻璃杯、弄错机油、子弹入错膛、毒剂放错位置、沾人血的工作服跟睡衣一起机洗了……都会从老阿丁变成那个年幼的丁丁。

    每次小张试图发火,还没说什么,就见小孩往日那双黑漆漆又世故深沉的双眼,不知何时变得无辜迷茫了起来。小孩的双眼只雾蒙蒙一片,就这么盯着他看,害小张根本张不开嘴骂人。

    于是每每看着面前这瘦小孩童努力收拾残局的乖巧模样,又想起自己尊老爱幼的原则,只得作罢,揉揉小孩的脑袋以示教训。

    无论内在是41岁的阿丁,还是7岁的丁丁,起码面前这个小孩,还算乖的。

    可能是这躯体紧张吧?躯体一紧张,7岁丁丁的意识就回来了,小张自我安慰着想。

 

10

    组织不知怎的,还是发现了小张家新来的小孩。

    杀手有家人,这不奇怪,组织也不禁止,毕竟稳定的双重生活才是一个优秀杀手的检验证明。

    问题在于,小张才二十出头,哪来的小孩?

    尤其是这小孩还查不出底细。

    于是组织派了个排名很前的老杀手来套话。

    老杀手向来不喜欢敲门,甫一亮相就在小张屋内了。他看见小张正在晾晒儿童内衣时,露出了笑容。

    老杀手:怎么,你又好这一口了?

    小张:什么“好这一口”?

    老杀手:别装了,亏我还一直以为你是真正落难的正经人……你这小孩哪儿来的?

    小张:捡的,在XX安保公司后面那荒山丢垃圾时捡的。看着病怏怏跟条死狗似的,反正比狗聪明,捡回来教一下好看家。

    他故意在垃圾二字上加重了语气。

    老杀手想了想,记得那安保公司算不得清白,前阵还因涉黄被捣了……垃圾?也不知是什么垃圾,反正这话说得像是那么一回事。

    老杀手信了一半,但对小孩儿为何出现在那处仍然存疑,遂转向7岁的小孩。

    小孩如筛糠一般颤抖起来。

    老杀手:别怕,叔叔不会伤害你的。小张啊,你看你,这娃娃皮细柔嫩的,怎么说跟死狗似的呢?是我的话,还要好好养起来的,哎呀,简直就是一瓷娃娃。来,叔叔摸摸……

    说罢他伸手去摸小孩的脸,小孩害怕地躲到了小张背后。

    小张:……

    老杀手:哎,这又滑又嫩的……唷,肤色还挺白!小张,你这运气好啊!

    小张:……也不是这样的,这崽子病多得很。

    老杀手:多调养一下,身子要结实了才好用,知道吗?

    老杀手说完,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小孩。

    小张:……还有什么要问的吗?

    老杀手:瞧你这话说的!这不关心一下嘛,难得的正人君子居然搞回来一个小孩子,大家都吓了一跳啊。例行公事,最后问你一句,这孩子你要长养,还是短养啊?

    小张头也不抬:当然是短养。想什么呢。

    老杀手满意地笑着走了。他想,这小张的业务范围又扩大了,排名也能往上拉了。

 

11

    “长养”和“短养”其实都是内行话:

    “长养”是指杀手们打算认真过一下双重生活,不轻易应付过去,一般是正经的结婚生子;

    “短养”是指姑且体验一下过日子的感觉,没做好长久相处的准备,一般是找个情人、奴隶,随便对付一下。

    组织对待杀手汇报的“长养”、“短养”对象的方式,是不一样的。一般认为“长养”对象会被组织当作是杀手的软肋,也是杀手用来向组织自证忠诚的直接证据。

    毕竟组织要上道,又要躲避各种追踪调查,运营模式就不得不分散,再要把握卖命的杀手人心,不得不抓住点什么。

    至于“短养”的人……就走一步是一步了。

    “有人会将不在乎的人当作长养对象汇报上去,也肯定有人将真正在乎的当作短养对象……一言难尽吧。”小张补充道,“如果组织把你当作我的短养对象看待,就不会拿你来威胁我,这样对你来说比较好,能明白?”

    小孩听见小张这么解释,脸上露出理解又复杂的表情,轻轻点了点头。

 

12

    小张猜测组织八成会将阿丁看作是自己的性玩物,于是一时安心下来,仍故意作出一副倔强又鬼鬼祟祟的样子,装模作样地“暗中学习”了亵玩孩童的有关信息。

    他知道自己现在还在组织的考验期内。

    小张在组织里算是有一定名气的“正经人”,年纪轻却从不胡来,多年来从不接带有强烈报复色彩的虐杀任务,接了的任务大多漂亮地完成了。平日里又活得像个五好公民,尊老爱幼,守时守信,红灯不闯垃圾不乱扔,不烟不酒不骂粗口……混在人群里就是个无过无错的一般小市民。

    这样的小张,突然捡一个姿容俊俏的小孩子回家养着,大概会被人当作是假正经真变态,和尚憋久了要开荤吧。

    但小张不确定阿丁的想法:一个41岁的大男人,不可能听不懂老杀手那天的话。

    总有一天,就算是做做样子,我也必须对这小孩……哦不!

    小张想想就紧张,他不想以那种目光看待一个未发育成熟的身体。

    尊老爱幼是他的原则,小张是个讲原则的人。

    所以,当阿丁轻描淡写提出“你是不是该应付一下你们组织眼线了”的时候,小张反而放松了。

    小张:啥意思?

    小孩:去市区的时候,偶尔会有人盯着你吧,你组织的?我猜是来盯梢的。你可以适当展现出一点……亲昵。都是大男人了,为了保命,这些事我不介意的。

    小张:你……但现在已经很亲昵了啊,拉手不算?!

小孩:当然不算吧。下次去市区逛街,如果有人再盯着看,试试让我坐你腿上,你从背后环抱着我,然后……

    小张:我知道怎么做!别教我!

    小张内心十分煎熬。

 

13

    小张与小孩在一起生活,已经过了挺长一段时间,小孩也长大了许多,个头终于勉强到小张腰部以上了。

    与小张这种看着瘦小的肌肉体格不同,小孩是真的小,纤弱的瘦,骨架都没长开。小手捏起来肉乎乎,腕部一圈肉裹着一根细细的腕骨,好像用力就能捏断。

    偶尔小孩控制不住步伐要摔跤,小张在旁帮扶一把,捏到小孩肚腩上软乎乎的肉,似乎连像样的肌肉都没练成。

    小张当时说“你该锻炼了”,小孩面上就露出了略委屈的表情,还怪可爱的。

    后来,小孩就喜欢一个人静静地照镜子,一动不动,看这具幼小的身体。

    小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,只推测这孩童身体或许与阿丁原本的模样差距很大吧。

    阿丁:我以前一米九六,九十八公斤,常健身。

    小张:……

    被看穿了想法的小张不禁感叹,哇,这差距真大,我都没有一米九呢。

    之后,小张问了小孩,不,是问了阿丁一些关于这玄幻意识移植手术的事,比如违和感强不强烈、不习惯的地方……等等。

    阿丁不反感这种发问,基本都回答了。

    比如违和感,阿丁用了很长时间去习惯幼儿的步伐,力气也没有以前大,现在的视野高度仿佛回到童年,也没有了视力问题,倒是令人怀念。

    另一方面,他以前是重度烟枪,本以为意识移植以后也很难戒瘾,实际上身体没了对尼古丁的需求,这躯体也买不到烟(也没机会外出买),自然而然就戒了。

    小张又问,那你怎么把自己跟丁丁区分开来的?

    阿丁沉默了一阵子,以一种斟酌的语气犹豫着说:

    “我很难描述这种感觉……就像你存在于你的身体里,一般来说,你不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一直以来的自己,因为周围都是辅证记忆真实性的东西。所以你可以确信,自己就是自己。而这种对自己存在的确信,跟随了我41年,是很难再受其他东西影响的了……大概。”

    小张点点头,表示明白。又不是学哲学的,光是活着已经不容易了,谁还整天去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。

    “等我再次醒来,发现自己已不是……原来的躯体时,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有没有被困太空舱。首先是体感不同了。血液的流动、脉搏、心脏跳动的声音、对温度的感应,完全不同了。但这些都只是直观的感受,还不到思考。

    感受完了以后,我现在是什么,在哪里,为什么会变成这样,这些问题自然就涌入到我的思维里。而一旦开始思考,我就发现自己的记忆里多出了一块。非常突兀,好比你买了一套房子,三房两厅,里面摆的东西都是你自己的,你住了四十几年,某天这房子突然变成了四房三厅一样——你一定会知道,那些多出来的东西不属于你。”

    小张缓缓地点头。

    “我去接触那多出来的一部分,想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。然后一接纳它,就理解了,啊,这是另一个人的东西,他的记忆,他的过去,这就是他。

    但我们没有融合。他看完了我的记忆,我也看完了他的记忆,这不必然导致人格的融合。嗯……感觉就像互相交换看了简历一样,没有实感,哪怕回忆里的痛觉都共有了,也是一样的。你去参观了别人家,还试坐了别人的沙发,但你不可能产生这是我家的感觉……这样说能明白吗?”

    小张迟疑地点头,问:“但如果你在别人家蹭住久了,不也会慢慢对那处产生归属感吗?”

    小孩赞同地笑了,“对,但总得有个主客之分。按道理来说,这身体是丁丁的,他本应该是主人,但丁丁年纪太小,记忆都是以事件为单位一点点碎片化的,还被那俩黑心夫妇拐卖过来,做大量人体实验,没有善待,意识已经被吓得相当涣散了。他也经历了和我一样的记忆的接触的过程,但他更多是害怕——而我?一个41岁老男人,死过一次,没有家属,有什么好怕的。”

     “明白了,所以你变成了主。”

     “没错。丁丁也是这样希望的,他与我虽是单独的个体,但他以我为依靠。”

    小孩低头笑了笑,看自己小小的手掌,细细的胳膊,坚定沉声道:“现在这个身体的主人是我了。”

 

14

    小张得出了一个自己认可的结论。

    他带着小孩又去了几次市区的百货,终于又感受到了来自组织的“爱”——眼线又盯上他了。

    而且这视线格外热烈,小孩和小张都立刻发现了。

    阿丁:是不是……?

    小张:对。八成是上次那个糟老头子。

    阿丁:噢。

    小张:不怕,我们散个步吧。对了,亲昵点。

    说罢,小张伸手牵住了小孩的手,并“不着痕迹”地“暧昧”一捏。

    阿丁:……

    二人手拉着手,逛完了差不多整个百货。小张倒还好,小孩腿脚已经站不住了,小手里潮湿了一片,让小张停一下。

    小张转念一想,干脆将小孩整个抱起来,带到商场休息区座椅坐下。他低头思考怎样摆脱那老杀手,内心也有些厌烦了。

    小张:嘿,演个戏,一劳永逸解决掉这眼线吧。你之前说会配合我的。

    小孩:我是说过……但一想到盯梢的人是谁,就觉得这戏演得太被动了。没意思。

    小张:保命要紧吧!?我出事了你也要完的!不过我能理解,那死老头是挺恶心的,估计是个恋童癖。

    小孩:可我已经四十几岁了。

    小张:……没人会信的。

    小孩:你不就信了?

    小张:……

    于是小孩笑了,跳下座椅,拉着小张的手一个劲儿摇,也不说话。

    小张愣了,抬眼一看,小孩的水汪汪大眼正直勾勾盯着自己。小孩面颊发红,长睫动人,很是羞涩。

    小张触电般一抖。

    “喏,要抱抱。”

    小孩乖巧地打开双臂,微笑着侧头,等待小张来抱。

    阳光穿过百货商场的穹顶,照射在小孩身上,映得孩童的皮肤有如珍珠柔光,白里透红。

    小张不由得想起以前拥抱这小孩的肉感。

    他鬼使神差地遵照阿丁曾教导的“方法”,抓住小孩肉乎乎的小胳膊,让他坐到自己腿上,然后从背后环抱住了小孩。

    他感到孩童的屁股蹭在了自己下腹,于是伸手抬了一下孩童的臀部。

    阿丁呼吸停滞了一下。

    刚一抱住小孩温暖柔软的躯体,小张神智就回来了:虽说阿丁已经四十几岁了,虽说只是演戏,虽说只是常见的亲密肢体接触……毕竟是为那老恋童癖而演的戏,双方都有那个意思的认识。

    这拥抱,绝不算单纯。

    可惜小张仅仅清醒了一刻,因为阿丁在小张怀里露出了舒适的表情,向后仰着头,靠在小张肩窝上蹭了蹭,还在小张腿上调整了一下坐姿,使二人身体贴得更紧。

    末了还轻轻嘟囔了一句“就这样而已吗”。

    小张用力闭了闭眼,紧了怀抱,不管不顾地将脸埋进了小孩的颈窝,深吸一口气。

    他闻到了小孩身上与自己一样的沐浴露香味,还有一点孩童的清甜气息。

    小张屏息片刻,就着这姿势,对着小孩脖颈长呼了口气。

    他听见阿丁小声“呀”了一声,却不抬头,直到不远处那隐藏着的火辣辣视线终于离去,才慢慢放开了小孩。

    小孩气息不均,不停小口喘气,发现小张在看自己,满脸通红,还埋怨地瞪了小张一眼。

    小张心脏似乎停跳一拍。他知道自己的考验期结束了。

 

15

    小张的家其实不小,一个人住三房一厅,算宽敞了。

    饶是如此,阿丁刚到小张家里时,仍然只能打地铺,因为三房中卧室只有一间,另外一房放满了健身器材和军火,另一房专门制作化学药剂。

    是的,小张作为一个杀手,不得不掌握各种五花八门的技术,同时还要保持身体健康。

    当阿丁问他为什么要当一个杀手时,小张也显得很困惑:“没想过为什么啊。等我发现的时候,已经是这组织中的一员了,也杀了好几个人了。”

    不似撒谎,却也完全猜不透。

    后来小张见阿丁实在身体弱,就让他同床共枕了。

    所以现在就有点尴尬了。

    两人背对背,离得远远的,小张几乎要掉下床去。

    其实他在犹豫要不要出去打地铺,但一来这样好像在欲盖弥彰些什么,会更尴尬;二来他也不乐意没事睡硬卧。

    终于,阿丁先忍不住了,从被子里钻出来盘腿坐下,道:“我们谈一谈。”

    小张转过身,想了想,也坐了起来。

    小张:谈吧。

    阿丁:你在介意?

    小张:有点吧。觉得对不起你,逼你陪我演戏给那变态看。

    阿丁:我没所谓。我们都是大男人了,拥抱一下不会少块肉。

    小张:话是这么说……

    小张瞥了眼一脸正经的小孩,结合小孩说话的声音,内心完全不能认同那句“我们都是大男人了”,但他不说。

    小张:哎,你不介意就行。估计以后组织监视也没那么严了……我们这些人,身边每次有新人出现,一开始都这样的。

    阿丁:理解的,这一行确实敏感。

    小张:说起来,你以前不是做安保的吗?没想过举报我?

    阿丁:别傻了,就是因为以前做安保,才知道举报你也没用,现在这样活着就不错了。我以前那公司,也不是什么干净的。主营业务是给黑社会看场子,遇到踢馆捣乱的就叉出去,偶尔还要替主子打个人,收拾收拾。除了不杀人,跟你也差不多。

    小张心想,跟自己查到的资料差不多,于是点点头。

    阿丁:我死的时候正是春节吧,人多杂乱,接到通知让去一个夜总会清场。捣乱的是个官二代,夜总会里看上了人,求偶不成,带了一帮人上门打砸抢。结果不知哪个孙子弄了把枪,一枪爆头了那二世祖,手下那帮人吓得半死,没敢报警,又打了通电话。结果来了一帮更厉害的,将我们几个清场的虐了一通……我没跑掉,被打狠了,没救过来,就死了。

    小张:……

    阿丁现在轻描淡写,反令小张想起自己以前一个简单任务,就是上夜总会杀一个人……这么一说,似乎也是去年春节期间的事情。

    春节期间各地大方针是“要求严抓,实际只能尽量严抓,维持稳定最重要”。其结果是,出事常常被迫走非正常途径解决。

    那官二代不仅自己惹事在先,他爸身上也不清不楚的,这种方式出事,当然也只能靠非正常途径解决了。

    小张正是考虑到了这点,才敢在非常时期嚣张带枪上街,趁乱一击爆头后也赶紧溜号了,还以为是DJ播音乐太摇滚才那么吵。

    原来是这样吗。

    后来安保公司果然被解散了,因为背景不干净,连员工遣散费都发不了。死伤的员工,更无人去管了。

    小张决定保持缄默。

    阿丁察觉到小张的走神,立刻修正话题:总之,我不是没遇过事的,你不用顾虑我。

    小张:唉,对不住了。我一定会补偿你的。

    阿丁:……好。

    小张暗暗发誓,一定要让阿丁过上好日子。

    原因当然不仅仅是那拥抱。

 

16

    尴尬一夜后,更尴尬的一日到来了。

    小孩似乎觉得冷,睡梦中自然粘到了小张身边——然后小张晨勃了。

    他清晰感受到小孩温暖柔软而具弹性的身体,正蜷缩在自己怀里,沉沉地睡着。

    小张努力分神,明明体验过这种情况,却未曾有过如此紧张的情绪,也不知如何处理,只好不断默念各类枪型名称。

    待身体慢慢平静后,小张恍惚回忆着过去,又想起刚捡到小孩回家时的情形。

    那时的小孩比现在瘦多了,骨架依然很小,身上几乎没几斤肉,呼吸浅而弱,皮肤白得发青,胳膊腿上的血管清晰可见。

    如果说小孩子都是未来的花苗,那这小孩也是一株玻璃花苗了。

    小张一直努力将“41岁老男人”和这几岁幼童结合在一起看,但印象更加奇怪了。

    ……双重人格?不是那样的症状。杀人侦探柯N*n?又不一样。

    小张仔细回忆,阿丁平时不太伪装自己,没有故意装作孩童。阿丁在谈吐中流露的见闻经历,对事物的评判感想,确实属于一个成熟男人。

    两人因为工作经历,还可以分享一些趣闻旧事。阿丁甚至时不时教小张一些更好隐藏踪迹的好方法。

    而且他还看不少书,聊天内容可以从鸡毛蒜皮油盐酱醋,到武器军火国际形势,甚至一直聊到死生大事人生哲学……完全看不出来以前是那种工作的人。

    阿丁还很会品酒。虽然小张没有喝酒的习惯,却在他指导下品尝了不少美味的酒,现在偶尔二人会在饭桌上小酌几杯。

    小张感叹,“阿丁”绝对是个很有魅力的老男人,起码比自己有魅力多了。

    然而小张仍无法心悦诚服“这是比自己还大二十年的大叔”,因为,这可是一个七八岁小孩的身体啊!

    身形、声音、面孔、步伐,与之配合的衣着打扮……阿丁看起来完全就是个幼童。

    幼童啊。

    小张又想起了那个拥抱。其实他没有不愉快,也不反感。

    因为阿丁的身子,像个不大不小又舒适的玩偶,拥抱起来令人放松,且肌肤光滑细腻,触感相当惊人。

    还有小孩那小声惊叫,面上通红,没有威慑力的一瞪……

    小孩:“……喂。”

    小张一惊,“你醒了?啥时候醒的?”

    小孩面无表情,“你那玩意儿顶着我了。你去厕所吧。”

    小张失语,下一刻飞快道歉,然后羞愧难当地捂着裤子冲进厕所。

    他没看见阿丁脸上的阴晴不定。

 

17

    小张上完厕所出来,觉得已经丢脸丢到家了,彻底进入无欲无求的贤者模式。他决心坦诚做自己,打破砂锅问到底。

    小张:大哥,问你喔。

    阿丁:小弟,你说吧。

    小张:大哥啊,你,你现在还会有性欲吗?

    阿丁:……

    小孩脸上露出了微妙的表情,似笑非笑,像在思索。片刻后,他缓缓点了下头。

    小张:什么,真的吗?感觉怎样?

    阿丁:没怎样,跟你差不多吧。早晨倒不会有充血问题。

    小张:但我七八岁时不会有现在这种迫切需求啊。

    阿丁:我又不是真的七八岁……

    小张:所以说,你的欲望,不由你身体控制?

    阿丁:起码我这种灵魂不对肉体的情况,好像是。

    小张:那跟你说的烟瘾不一样啊?灵魂人格……这些没有实体的东西,脱离了肉体,难道不是会脱瘾吗?你看你,四十几岁的老烟枪,烟瘾很重吧?但这个身体,丁丁,他是不知道烟瘾怎样的,对尼古丁也没需求。所以你就戒掉了烟,因为你不需要,对吗?所以,是因为肉体有体验,食髓知味,才会有更多需求吧?

    阿丁沉吟半晌,反问:你对人体了解比我多,尼古丁给人的愉悦,与性高潮给人的愉悦,是一样的吗?

    小张:呃,好像还真一样,尼古丁的愉悦感似乎对部分人来说更高于高潮的快乐……

    阿丁:……那我也不知道了。或许是我牢牢记住了性高潮的愉快,而烟的快乐反而不太印象深刻吧。

    小张:哦嚯,成熟男人才会说的话!

    小孩瞥了小张一眼,小张赶紧闭嘴。

    阿丁:总之,现在就算这身体只有七岁多,现在,也还是有性欲的。

    小张点头,表示理解。

    他隐约想到一个问题,却直觉不能深究:

    有没有可能是意识搬家后,灵魂只记得“某一行为”与“实施特定行为就会得到快乐”,而新躯体如果没有获得相应刺激,就不会对这一行为产生需求。

    比如,阿丁虽然记得“吸烟与尼古丁的快乐”,但他的新躯体没有体验过,而且他也买不到烟,周围也没人抽烟刺激他,所以他没有了吸烟这个需要。

    那么,性欲呢?——如果有这个需求,应该是新躯体获得了相应的刺激,那这刺激到底是……

    小张浑身一激灵,赶紧放弃思考。

 

18

    最近,组织其他人对小张的评价变化了不少。据说老杀手向大家“表扬”了他在考验期内的表现。

    于是有的人说,小张终于也堕落了,但业务范围扩大,技术不错又年轻,排名应该会往上爬很多吧。

    有的人说,小张现在这么真正经,说不定十几岁时干过不少傻事,那小孩就是个私生子,小张依然还是个正经人。

    甚至有几个大胆的,偷偷问小张“你家宝贝玩起来舒不舒服?有没有录像分享一下?”

    总之,下一桩有涉及孩童的生意,只要看小张接不接,就知道他什么态度了。

    大家都等着看热闹。

    小张也明白,只好求神拜佛希望自己挑剔生意的臭名再远扬一点,别再来那种任务了。

    可惜天不遂人愿,生意立刻就来了。

    雇主要求将某地私煤矿主全家四口人灭门,男主人斩了喂猪,女主人剁了喂狗,子女凌虐奸杀后焚尸碎了,丢进煤渣里。其中女儿刚成年,儿子才11岁。

    因为工作量很大,这笔生意报酬相当丰厚。

    以前小张不接这种生意,纯粹以观望心态来好奇雇主到底什么仇什么怨,才会提如此非人的要求。

    这次不太一样。

    接吧,不仅是原则问题,最主要是这要求太残忍了,小张不想,也不喜欢;不接吧,组织必然猜测小张是否仍坚守所谓的尊老爱幼原则,结合老杀手的问话、考验期间的行为来看,难免觉得小张在演戏,那么阿丁的存在就有点尴尬了。

    当然,不接问题也不大,解释一下估计能说得懂。毕竟小张虽二十出头,在组织里工作时间却也不短,没接触什么其他组织,背叛的可能性看起来不大。

    但小张知道,一旦被组织怀疑上,就没完没了了。

    有什么办法,既可以不接这生意,又能继续让组织以为阿丁是自己短养的性玩物呢?

    小张有点苦恼。

 

19

    小张在某日晚餐时提出了这个苦恼。

    阿丁表情纹丝不变,夹了块肉慢慢咀嚼,“那你跟我真做一次,拍个视频给大家看,假装不小心流出,然后再拒绝掉那生意不就好了。”

    小张:???

    小张仿佛听见了本世纪最震撼的话,小孩却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。

    小张:你你你,你……

    阿丁:这样最好吧?不过你就算什么都不做,推了生意,肯定也不会被怎样。只是组织对你的信任,肯定不如以往那么扎实了。现在组织这样子,肯定把我当成是你的……

    小张:是啊!

    他被戳中痛脚,一时还又惊又疑,心情很复杂。

    小张:你,你你,你……先不说我了。你,怎么会,说这种……

    阿丁:啊?假戏真做,一劳永逸嘛。说过吧,我也有欲望的。顺便解决一下,方便你我。

    小张:哪有这么顺便的!?不行不行,不能勉强你跟男人做……而且你,你还太小……

    阿丁:……老弟啊,我比你还大二十多年呢。

    小张:不行不行,你身体才七八岁,吃不消的。

    阿丁:又没说让你进入……唔唔唔!

    小张捂住了小孩的嘴。

    小张:乖,不说了,先吃饭。我再想想办法。

    阿丁挣扎片刻,未果,瞪了小张一眼,放弃用力。小张默默接收了这依旧毫无杀伤力的一瞪,松开了他。

 

20

    小张没想到什么办法,他打算硬扛。

    他本是国际维和部队的家属,自小熟稔军武。后来亲人全死在了中东战场上,他没能找到回家的方法,十岁多些就杀了第一个人,然后就进了组织。

    当时组织有意发展内地业务,人一多,满地人命钱,不赚白不赚。于是组织将他带了回国,还看他年纪小、下手阴狠快、学习天赋高,默认了他挑剔生意的怪脾气,由得他悠闲慢慢做,算是拓展内地市场,也培养一个忠心的未来顶梁柱。

    但现在小张也二十了,组织不可能一直惯着他。

    小张想,哎,怀疑就怀疑吧,反正没做亏心事,还能被组织灭口不成?就算真要灭,也没所谓,反正自己手上人命那么多,怕是十八层地狱都没资格去,死就死了吧。

    只是,阿丁……

    小张轻叹一口气,决定不去想这个问题,准备睡觉。

    “阿丁?”他躺上床好一会儿,还不见小孩身影,于是大声呼唤。

    往日小孩身体扛不住困,都比小张还早睡。今天不知怎么回事,还没进卧室。

    小张去别的房间找小孩,发现小孩睡在了健身器材上,浑身冒汗,脸色绯红。

    一摸,果然发烧了。

    小张皱眉,想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又发烧了?天气没变化,又不是衣服穿少了、雪糕吃多了……

    他轻轻拍了拍小孩脸蛋:“喂,醒醒,去我床上睡。”

    小孩嘟囔一声,没醒,还啧啧嘴。嘴唇湿漉漉的,被热度烧得嫩红,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,眼动略严重,像是在经历恶梦。

    小张沉默半晌,直接把小孩横抱起来,丢到自己床上去。小孩终于醒了,缓缓睁眼,皱眉,哑着嗓子问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 “你发烧了。”

    “噢,果然。”

    “什么果然?”

    “我刚刚在放松自己的……后面,可能有点超负荷。”

    小张:啊?……嗯嗯?!

    阿丁:你说得对,我的身体现在还吃不消。嘶……还需要再锻炼锻炼,结实点了才好……用。

    小张:我不是那个意思!别把我和那老变态相提并论!

    阿丁:我知道,你不是那样的人。

    小孩倔强地跪坐在床上,摇摇晃晃地直起上半身,跟坐在床边的小张视线平齐。他直直看进小张眼里:“但我说过,我也有需求。”

    小张与之对视片刻,移开了眼:“那你自己去厕所吧。我理解的。”

    “跟我做,还能顺带解决你的问题,为什么不做呢?”

    “你太小了。”

    “不是因为不喜欢我?”

    “当然不是!”小张立刻大声反驳,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惊了。他确实是挺喜欢阿丁的,不然一个向来独行的杀手,也不会冒着危险这样留下阿丁。

    阿丁轻笑,低下头,看不清脸上神色,但耳朵脖子都一片淡红,不知是因为发烧还是怎的,“那,是不喜欢我的身子?”

    小张僵住,想反驳,却无法确切说出口,“我……”

    “到底怎样!是男人就痛快点!”

    “……不是不喜欢,但……”

    话没说完,小孩扑上去,亲自堵住了小张的嘴。

    小张不知多久未曾与人这般近距离接触了。他被小孩高热湿润的嘴唇紧贴着,第一反应居然是觉得这温热的东西触感极佳。

    再然后,小孩充满技巧地用舌头挑开了小张双唇,探入他的口腔,唇舌终于彻底纠缠不清。

    小张浑浑噩噩地感受着阿丁甘甜的亲吻,不知何时双手已经攀上了小孩纤瘦的背脊,探入他的衣服中,掌心摩挲着阿丁光滑滚烫的肌肤。

    小张做杀手这么多年,可谓冷血无情惯了,这也许是他第一次失去理智。

    小孩……不,是阿丁,他的吻技实在太好了,光是唇舌交缠就令小张血脉贲张了。生疏的小张节节溃败,不知何时竟被阿丁趴在了身上。

    小张满脑子浆糊,已经忘了什么狗屁原则。他紧紧拥着怀中的小小身躯,双手胡乱摸索描绘着阿丁背部、腰部、臀部的曲线。他仿佛被阿丁发烧的热度所感染,下半身早就精神蓬勃了起来。

    然后阿丁不知被小张摸到哪里,突然呛了口气,猛烈地咳了起来,脸上诱人的潮红瞬间褪去,只剩病怏怏的苍白。

    小张终于清醒过来,也被阿丁脸色剧变吓得不轻,慌乱地抱起阿丁,拉好衣服,将他整个团进被子里抱着,“你还好吗!?”

    阿丁咳了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来,似是感应到了什么,扶着额头歇息,片刻后才虚弱地答,“没事。刚刚丁丁很害怕,要逃。”

    这时突然冒出一个真小孩的名字,小张的罪恶感才苏醒过来,不住哀嚎,“天啊……我都干了什么……”

    阿丁面无表情,脸上仍毫无血色,“亲吻而已。或者说是做的预备工作。”

    小张苦笑不得,痛苦地低头呻吟,“阿丁你,别诱惑我了……我不能对未成年的身体动手!”

    “那你喜欢的到底是我,还是这身体?”

    “你,这,不是一回事吧……”

    “我不是这身体的主人,我已经41岁了,但这身体才7岁。那么你觉得,现在对你作出这般勾引的,是41岁的我,还是7岁的躯体呢?”

    小张低头不答,似乎仍被罪恶感淹没,他再次错过了阿丁的表情。

    阿丁顺了口气,将自己从小张身上移开,看着刚刚还在身下的精神的小小张,嗤笑一声,“你真不开窍。”

    “……这不是开不开窍的问题。”

    “那你等这身体成年吧,我到不了那个时候了。”

    “你说什么?”小张终于抬起了头。

    这次他看见了,阿丁面色白得像上了层霜,一只眼睛微微翻白,另一只眼却还在原位,直直盯着他看。

    小张心里一突,似乎明白了阿丁的意思。

    “我说过吧,这移植是不稳定的。而且我原本就是个死人。”

    小孩用力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双眼都回到了原位,“被一个死人的意识占据着身体,这身体迟早也会死的。”

    “要么我把记忆让给丁丁,你跟继承了我的记忆和感情的丁丁一起继续过日子,要么我和丁丁一起死。听明白了吗?”

 

21

    小张最终没有跟阿丁做。

    那天之后没多久,小孩在一个清晨的早餐后向他吻别,然后昏倒。再醒来时,小孩就自称是丁丁,努力憋着惊疑的样子向他礼貌问好。

    阿丁再也没有出现过。

    不过,丁丁确实得到了阿丁的所有记忆。小张问有关阿丁的话,他都能答上,甚至说出了一些阿丁不曾亲口讲述的东西。

    比如,阿丁虽然是XX安保公司的业务员,也能打,但他不是单纯的打手,而是被安保公司老板的同性情人。

    比如,那个被小张一枪爆头的官二代,在夜总会看上的人,其实就是阿丁本人。

    比如,阿丁当时出现在夜总会,只是纯粹替情人完成检阅工作。

    比如,阿丁知道当时自己的情人出轨了,却假称忙碌,故意支开阿丁,让他去帮忙转转场子,好跟其他情人幽会。

    比如,官二代被枪杀后上门打人的是官一代手下,所以无辜被牵连的阿丁惨遭毒打后,他情人根本不敢救,反而连夜跑路,结果阿丁连个急救签字的人都没有,孤伶伶死在了医院里。

    比如,阿丁其实很喜欢小张这样的人,危险狠毒,却又微妙地保有人性温情,说一不二,坚守原则,甚至冒着被组织怀疑的危险留下他——最重要的是,他的确只对阿丁一个人好。

    比如,阿丁很想报答小张的恩情,但他太小了,还什么都做不到,只能拼命锻炼身体,想快点长成成人,起码不至于拖小张后腿。他甚至想过要不要加入小张的组织。

    比如,他和丁丁都知道移植效果不稳定,也听那两个黑心科学家说过,知道迟早会变成现在这样。但阿丁舍不得让位,请求丁丁给自己多一点时间,约定将自己的所有记忆、经验都让给丁丁,保证一定不会让两人同归于尽,只为了再多保持意识一阵子。

    丁丁最后总结,说阿丁叔叔真的很守约,他及时把身体还给我,所以我才能活下来的。

    小张静静听丁丁讲着,等丁丁像是讲故事一样,从旁观角度将一切讲完后,才缓缓发问:

    “那,你都记得我和阿丁之间的事?”

    “记得记得,好羞羞喔!不过我没什么实际感觉……但是,你跟阿丁叔叔,好可惜啊!”

    小张并不理会小孩的起哄和抱怨,继续追问,“他有没有说,以后还会出来?”

    “没有喔!我现在已经不知道阿丁叔叔去哪里了。”丁丁也面露难色,“我也很喜欢阿丁叔叔的,他用我身体的期间,一直有帮我收拾……啊!”

    “怎么了?”

    “阿丁叔叔以前说的那个,四房三厅!就是就是,阿丁叔叔说,我们的意识就像房子,他有三房两厅,我一开始只有一房一厅。后来我们的房子融合一起,就变成了四房三厅了!但里面摆的东西都还是我们各自的,虽然我也可以去看、去动阿丁叔叔房子里的东西,阿丁叔叔也可以看、摆动我的东西……”丁丁说到这里,不好意思地挠挠头,“我一开始吓坏了,房子里的东西全乱了,阿丁叔叔就一直帮我整理!现在已经很整齐了,而且四房三厅都是我的了!”

    “那你阿丁叔叔呢?住哪儿了?”

    “就说我不知道呀。四房三厅都还在,但阿丁叔叔不见了。不过他跟我说过,他的三房两厅让给我之后,这部分就不会不见了,都是我的了,以后随便我怎么扩建都行!”

    这样啊。小张摸摸丁丁的头,颔首表示了解情况。

    后来,小张联系了组织,明确拒绝了那生意,说自己对这类纯发泄没有技术含量的生意不感兴趣,以后依然不太想做,除非没有其他人接,而且组织强令要求。组织对此不置可否,也拿他没办法,仍将国内的生意给他交接。小张都一一认真承接,后来他就不再亲自动手杀人了。

    然后,他找到了当时聘请自己杀科学家的那个雇主,要求借阅科学家留下的研究资料。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是,雇主看起来也是个惨遭科学家毒手的小孩子,看来他通电时并未使用变声器。

    最后,他用当时完成任务那笔钱,替丁丁报了小学和课外辅导班。

    对此,丁丁一直吵闹不停,声称自己已经有阿丁叔叔的知识了,根本不需要上学。但小张沉默不语的表情似乎很吓人,熊孩子最终还是屈服了。

 

22

    有段时间,小张喜欢半夜突然睁眼看小孩,试图找出小孩无防备时阿丁的一点痕迹,但每次睁眼,都看见丁丁睡得傻乎乎的大脸,哈喇子流一枕头。

    阿丁从来不这样,阿丁的睡脸克制又斯文,总是很沉稳。

    在无数个强迫自己突然惊醒的夜晚后,小张终于因为工作疲惫,彻底睡着了。

    在睡梦中,小张感到一只熟悉的小手,以熊孩子丁丁不会有的温柔力度,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。但他太困了,没有力气去确认这是梦是真。

    后来,他再也没有做过类似的梦了。

End.

 

*原意是讨论文艺创作中恋童癖的童的定义,后来发现很多人的容忍度出乎意料地低,仿佛连幻想世界里也不允许存在不道德一样,只知道一味抗拒。我very失望,这种想法太狭隘了、太幼稚了,简单来说就是分不清幻想与现实,也不理解思想无罪的内涵,所以也不打算讨论了。